。麦洪恩为人精明,猜得出军将这般安排的用意,并不觉得羞耻,反倒是沾沾自喜。这里没人来攻,自己正好带着部下过几天安生日子,好过在蒲津担惊受怕。自己已经一把年纪,富贵功名都没什么贪图,只求吃几口安稳茶饭,安心混日子。能有这么个地方偷懒,正是求之不得之事。像现在这样多好?想躺着就躺着,想喝酒就喝酒,根本
不用理会军中禁令,这岂不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主将如此,兵士自然更加不堪。众人平日懒惯了,谁耐烦干苦力活计?几个火长纷纷跑到树下找麦洪恩闲扯,兵士则干脆不等军令就跑回来搭帐篷,先保证自己晚上有地
方睡觉再说其他。麦洪恩嘴里放声叫骂,用手撑着地摇晃着准备起身,却被身边几个火长拉住。那姓曹的火长第一个劝谏:“算了吧。弟兄们也不容易,这鬼地方没人来攻打,鱼老汉也不会
派人来看,这垒早一天晚一天都没啥,要是帐篷搭不起来,弟兄们晚上受了风寒,明个可就啥都干不成了。慢说筑垒,就是拉弓都拉不开,还怎么打仗?”
“偷懒就偷懒,少拿鬼话糊弄咱。指望你们打仗?那和指望老子不喝酒有啥分别?”麦洪恩将酒壶里的残酒一饮而尽,将壶随手一丢,仰天打了个酒嗝。“算了,想干啥酒干啥吧。咱们这百八号人没有鱼老汉的能耐,再怎么拼命也没用。就算是鱼老汉也一样没用,这天下要完了,一个人就算拼了命也挽不住天下。与其拼死拼活的给自己找不痛快,还不如趁着太平快活一时算一时。你们这帮猪狗不如的东西,算是沾了你家阿爷的光,跟着俺在这享福。等到蒲津那边分出输赢,咱们便去投奔。大隋赢了固然是好,就算晋阳胜了也不要紧,不过是换面旗号的事。李渊与陛下乃是表兄弟,说不定连旗号都不用换。总之我们当兵的不管贵人的事,谁来了都是一般
吃粮。若是留在蒲津,这时候说不定就已经和人交手,一不留神小命就没了。阿爷是你们的救命恩人,还不谢谢你家阿爷,反倒要惦记我的酒?”
几个火长嬉笑着问道:“鱼老汉这些日子打得李家落花流水,咋还能败?”“咋不能败?他再有本事也是一个人,人家李家是啥?是北方头一号世家,手下有死不完的人花不光的钱财,便是拿人堆,早晚也能把这地方堆下来。换旗是早晚的事,咱
就安心看着,等到打完仗就……”他刚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语,软塌塌的身躯陡然坐直,用手拼命揉了几下眼睛,瞪圆双睛向对岸观看。几个火长不明所以,麦洪恩已经抢先推了他们几人一把,正色道
:“我的酒多了,看不清楚,你们看看,对岸是不是有旗?”众人连忙调转身子向河对岸看去,果然,只见河对岸数十面旌旗由远而近向着渡口靠近,时间不长,便有一支高头大马明盔亮甲的骑队来到渡口之前。为首两骑,都是一
身玄色甲胄,立在渡口边勒马不动。有士兵跳下坐骑,已经自河岸那草丛中推出一艘艘小船,看模样显然是准备渡河。虽然对方人马距离此间尚有一段距离,可是那两名为首军将勒马之后,身上的浩瀚杀气已经越过河水扑面而来,让这班老兵痞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们都是老军伍,平
日混日子偷懒不假,自身见识可不差。一看可知,对岸这两人都是能征善战杀人无数的骁将,绝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姓曹的火长急忙起身去寻弓箭,又大声吆喝道:“快!快列阵,准备弓弩!火盆!”
麦洪恩踉跄着站起,抬腿踹了他一脚:“你发什么癫?准备那个做啥?”
“麦大你看,这帮人要过河了,咱得守渡口啊。他们都是小船,咱们要是放箭他过不来。”“放个球的箭。你看看那些骑兵,个个像天神一样,咱们和他们打不是找死?快些招呼弟兄放下兵器,跪下来请降!千万别动手,谁敢擅自动手害了其他弟兄,我第一个不
饶他!”
“这……这就降了?好歹也要打两下。”麦洪恩哼了一声:“你懂个球!我虽然喝多了,可是这甲还看得清楚。那身黑甲,咋看咋像是当年玄甲徐家的甲胄。若真是他家的人来了,咱们就算有十万人,也守不住渡
口。你敢放一箭,他就得把咱们所有人的脑袋都砍下来。莫找死,赶快投降!”
说话间麦洪恩已经大步流星跑向岸边,边跑边高喊道:“弟兄们,放下兵器随我归顺!”说话间冲到岸边带头跪倒。徐乐、李世民刚刚登上小舟,对岸的隋军旗号已经放倒,守军稀稀落落跪了一地。玄甲骑投奔晋阳之后第一战,兵不血刃直下桃花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