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军之中,无一人声,连战马嘶鸣都停歇了。驰道之中,只是一片愤懑悲郁之气充塞,仿佛就代表着这几万骄傲而勇悍的云中军民,在这一刻终于走到了绝路!
而在南商关上,所有人似乎都放松了一下,悄悄吐出了藏在胸中的那口憋了许久的浊气。
不论是王仁恭的心腹,还是马邑土著军将。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互相之间,也再没了此前的那种隔阂,不少人还相视而笑。若不是王仁恭还未曾发话,此刻说不定都要把臂言欢了!虽然王仁恭适才答言,着实有些大逆不道。但是也只是将众人皆知的事实都说了出来。而且如此直爽坦白,其实是很对这些边地将领的胃口。天下都已然如此了,何苦还要遮遮掩掩?不如就奋而向前,在
这乱世当中夺取该属于自己的好处!
王则侍立在王仁恭身后,虽然也是满心欢喜,却一动不动。
因为王仁恭身形仍然挺得笔直,没有丝毫放松下来!
王仁恭的目光,死死落在刘武周身上。骤然开口。
“领数万百姓,数千悍勇之士,刘鹰击,你的请降便是如此么?若是得有机会,是不是还要攻破此关,斩某大旗,擒某于马下?”
哪怕刘武周请降了,但王仁恭仍然没有丝毫放松之态。仍然逼住刘武周不肯放松。一众军将幕僚也终于反应过来。刘武周只是口头请降,这几万勇悍的云中军民可还在!
刘武周在马背上直起身来,他未曾戴着兜鍪,只是一顶皮冠而已。他缓缓将皮冠摘了下来,头发用荆钗束着,山风一吹,顿时有些蓬乱,越发像是一个老农。
他猛然回首,对身后数十步集结的玄甲骑大声下令:“将你们粮袋拿出来!”
此次南下,刘武周将粮库底子都扫出来了,也再不用什么辎重队伍装载,不论军士还是百姓,都平均分配,裹粮在身。哪怕刘武周,都是自己背负着属于他那一份的干粮。
玄甲骑闻令,全都取出干瘪的粮袋。刘武周自己也将马鞍侧粮袋取出,徐乐尉迟恭苑君玮,全都如法施为。
刘武周一把扯开粮袋口的束绳,倒转过来。长条形的粮袋早已空乏,倒出来的,就是最多几把之数,粗劣色泽发黑的干粮,被山风一吹,顿时撒得到处都是。
徐乐尉迟恭苑君玮等人,玄甲骑战士,也全都倒转粮袋,撒出的干粮有多有少,但最多的,也不过就是一人支撑一日的分量!刘武周随手扔掉了粮袋:“这就是郡公眼中的几千悍勇之士,忍饥挨饿的悍勇之士,撑不过这个冬天的悍勇之士!郡公有粮,云中则无。所以我等前来请降。不然的话,就是这几千云中男儿,猛攻此关,不
死不休!”刘武周额角青筋根根凸起,语声越来越大:“至于为何负甲持兵,直抵关前。若不是如此戒备,只怕在这驰道之中,刘某苦心聚集的几千儿郎,就要被马邑兵截杀,几万百姓奔走呼号,自相践踏!到时候郡
公和马邑诸将再来收拾余烬。这个场面,刘某不忍见,也不想见!”到得最后,刘武周声音已经近似于呼喊:“现下刘某终于到了郡公面前,还请郡公看着这几千健儿,数万朴实云中之民份上。给他们一条活路!郡公意欲争夺天下,这云中军民,正是助力!天下何等样的军马,云中男儿都不放在眼中!至于刘某是死是活,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