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如此坚决倒是另万胜和小卓大感意外。不过想想也是，每年的中元节，万胜只看见满街的游魂野鬼，就没看见先祖回家团圆过。要么是先祖也成为游魂野鬼孤苦飘零，要么是被鬼王拘魂在阴间受苦甚至已经遇难，那么还要这空置的灵牌何用？

于是婆婆和万胜在灵位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以后，婆婆郑重取下祖爷爷的灵牌交给万胜，叮嘱道：“孩子啊，并不是婆婆荒唐到支持你用先祖的灵牌糟蹋取巧，而是支持你不墨守成规的非常之举，牛道士本身的修为就不高，他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又能教出什么名堂？你学的再好可能也就他那样子，相信祖爷爷在天之灵也会支持你另辟蹊径的。”

万胜接过灵牌郑重道：“婆婆，我知道的，我一定用心！”

小卓也郑重道：“老夫人的开明和决心另人钦佩，但以你阳世间的修为绝不可能另辟蹊径，只能在阴间用地魂研究。而这灵牌多年来沐浴香火已然有了灵性，只要刻上符箓也算是一件废法宝，也就可以带入梦中了，这就是我提议用灵牌的原因，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造化了。”

万胜点点头：“我明白的，那我就开始刻符吧！”

婆婆也笑道：“虽然我听不见小卓姑娘在说什么，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也不要这么有压力，实在不行就慢慢学毛笔就是了，而且你也这么大也开始混衙门了，也是该学写字了。”

万胜大松一口气：“知道了！”

于是乎，万胜郑重的坐在桌前，点上两盏油灯，在掏出牛道长的那张杀鬼咒摆在桌面上抚平，在打开赊来的一盒朱砂，然后就用绣花针沾上朱砂在灵牌的背后一针一针的刺刻，同时不停的念诵今天学会的净口咒。

小卓确笑道：“你知道你念的是什么意思么？”

万胜苦笑道：“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牛道长解释了半天我是越听越糊涂。”

小卓哈哈一笑：“那就是小道士念经有口无心，那还不如不念集中心神的刺刻就是了，免得分心了把符箓刻错。”

万胜讶道：“可以不念咒的？”

小卓沉声道：“咒有何用？真法术根本就无法用这些牵强晦涩的凡间文字来表述，比如我施展缩地术的时候，我的识海里就会——”

说到这里，小卓苦笑道：“我也无法用言语形容，这真不是用嘴巴文字能教的，聪慧够了，自然就会懂，聪慧不够——好吧，听说过盲人摸象的故事么？”

万胜讶道：“盲人摸象？知道啊，几个盲人没见过大象，摸到象腿的就说大象是柱子状的，摸到尾巴的就是说大象像蛇，摸到耳朵的就说大象像rou扇子，摸到象身子就说大象像墙。”

小卓正色道：“真法术就是大象，凡人在它面前就是盲人，所谓的符箓咒语只不过大象展示给盲人最容易理解的一面，同时也是最片面最肤浅的一面。聪慧者能窥一斑而见全豹，修为突飞猛进。而愚笨者确是盲人摸象，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墨守成规徒具形式，这牛道士显然就是后者！”

万胜浑身一震：“窥一斑而见全豹？”

婆婆讶道：“这是小卓姑娘说的？”

万胜茫然道：“什么意思啊？婆婆教我！”

小卓哈哈大笑：“这没文化还真是难啊！”

万胜涨红了脸：“那些野外修炼的妖怪没文化还不是得道了？”

小卓叹道：“妖怪相比于凡人本身就拥有身强体壮的先天优势，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要不然用的着花几百上千年修炼？你可知妖魔界有一个狮驼国？那里的妖怪只要灵智初开就可以拜妖神为师，学文学武学道，修炼进度突飞猛进，即便是天庭十万天兵都不敢奈何。”

万胜惊讶道：“十万天兵！狮驼国？哪里啊？”

婆婆笑道：“孩子啊，你还要不要听管中窥豹的典故啊？”

小卓也笑道：“对啊，你说好的用心呢？”

万胜抱着灵牌哭丧着脸：“祖爷爷罚我吧！”

于是乎，当婆婆解释了成语的典故以后，万胜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从竹管子里看到豹子的一个斑点就知道整个豹子是什么样子了。”

婆婆笑道：“还有相同意思的成语，见一落叶而知秋，这你该懂了吧。”

万胜笑道：“懂了懂了，那我争取管中窥豹，一叶知秋！”

小卓猛然一惊：“一叶知秋？老夫人言之有理，用盲人摸象和管中窥豹都无法形容法术，毕竟豹子和大象还有具体的形象，而法术之所以无法描述就是因为法术就和秋天一样没有形象无法形容！那是一种力量的运转形式，是一种动态的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东西，所谓的符箓咒语只不过就是一张落叶而已！那牛道士的修为也就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万胜若有所悟：“一叶知秋！一叶障目！法术是动态的，无法形容的力量运转形式？”

婆婆讶道：“怎么了？小卓姑娘说什么？”

小卓笑道：“转告老夫人，三人行必有我师，连我都感觉开悟了一点东西了。”

听了万胜的转告，婆婆也哈哈大笑：“这真是让老婆子怪不好意思的，我老婆子怎么好意思在小卓姑娘面前——”

说到这里，婆婆猛然一怔，笑声戛然而止！

万胜惊愕道：“婆婆，怎么了？”

婆婆猛然回过神来：“记得那时我给你讲的书圣王羲之手抄的那本《黄庭经》的故事么？”

万胜点点头：“知道啊，婆婆说那本经书里的字都可以动，只要谁得到了这本书就是修为突飞猛进快速成仙，还有那个隋朝皇帝为了这本书篡夺了北周的江山，把北周皇室都杀绝了还是没找到这本书。”

婆婆正色道：“现在我终于明白那本书里的字为什么可以动了！经文就是一张树叶，之所以能动就是因为秋风吹动，这秋风就是书圣倾注的对经文的理解，这应该就是小卓姑娘说的力量的动态运转形式吧？”

小卓大喜：“原来老夫人还懂这么多！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静止的经文咒文并不能描述法术，但是只要把它们看动了就行了！”

万胜恍然大悟：“就是说，只要我把死字看成活字就行？”

婆婆欣慰的一笑：“必定如此了，老婆子要是能早几十年领悟就好咯！还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啊。”

小卓笑道：“都讲解了这么半天了，你也赶紧把这树叶刻出来吧？”

万胜浑身干劲十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