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氏县在梁国北面,先时隶属于济阴郡。自曹操与吕布兖州一战后,刘备趁机占有,将其纳入梁国版图。其与薄县互为犄角,首当其冲,为梁国北面门户。
刘备南下江东后,为了扼制曹操势力东侵,特表刘晔为南中郎将,镇守此地。而由于己氏与薄县的重要关系,于是留下赵云的飞骑营和麹义的先登营分别在此二县驻守。
也正是由于己氏与薄县有这两支军队的存在,曹操才为此彻夜难眠。他当然听说过两位将军的名头,还有他们所领的飞骑、先登二营的威名。为此,他三番欲要剪之而后快,无奈,他二人配合默契,再加上有智士如刘晔居中指挥,曹操却也是沾不到任何便宜。而自迎帝定陶改名定都后,曹操考虑到卧榻之侧的赵云和麹义这两只老虎,不得不在定都以南再建一城,名卫城。卫城建好后,曹操就将自己的嫡系精锐部队全都屯扎在此,并在定都和卫城附近修葺扩建了不少关卡。当然,曹操做这些自是为了拱卫京师震慑周边的作用。
刘备带兵北上,目下军队已抵己氏县。
赵云早前就已经接到了刘晔以及彭城方面的文书,说刘备南来,欲要在他己氏县会合诸军。赵云接到命令后,日盼夜盼,终于听到消息,刘备已早过蒙县,正向他己氏县赶来!赵云当即整备人马,亲自带了飞骑营,出城十里相迎。
此时,日头西移,没几个时辰就要天黑了。
赵云远远看到刘备人马,赶紧下马恭迎。刘备身边左有孙尚香,右有许褚,当即上前喝问,知道是赵云带兵前来,立即报刘备知道。刘备其实早已看到远远一将士一身烂银铠甲,坐下一骑瑞雪白马。就连手里捉着的一杆铁枪也是通体银雪。而他人离的远虽然看不清楚面目,但也能约莫看到他一脸的白雪似的嫩肉,如此英雄的人物,刘备当然一眼就看出是赵云亲自领兵来迎接自己了。
刘备下车来,挽住赵云两只胳膊,叹道:“子龙快快请起!”
自吕布死后,刘备与曹操分割完兖州。刘备将赵云留守此地。之后,刘备先下江东,后平青州,又与袁术数战,及至今天再入兖州之地再次相见,不觉岁月流逝。已经差不多将及两年过去了。两年前,那时刘备颔下少须,面目白净,精神健硕,笑声爽朗。两年后,刘备颔下虽然是胡须及腹,光彩鉴人,已然养出了一部好须。但两年来不停的南征北战。在铁血与马蹄的洗刷下。已然抹去了往昔的可掬的笑容,饱含风霜的脸上却刻上了细细的皱纹。似乎老去了十岁。而他本来柔和的眼光,不觉冲刺了许多孤傲和寂寞。
赵云不觉黯然流泪,长跪难起:“玄德……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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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军进入己氏县,天也就黑了下去。赵云早让人摆下筵席,款待诸军。
筵席过后,刘备单独叫了赵云,与他又说了些阔别之语。从赵云言语中,知道飞骑营在赵云的带领下目前已经扩张到了五千人马。刘备十分欣慰,笑道:“此次征讨兖州就全看将军立功了。”赵云翻身下榻,拱手道:“明公有言,敢不效命!”本来与赵云阔别这些日月,心里也有许多话要跟他说的,只是真的见了面了,却又没什么话说了。两人随便说了几句,赵云也就告辞而去了。
从刘备大帐出来,迎面奔来许褚。先时,刘备为了防备内外将私通将威胁到自己的安危。于是,刘备新法规定,凡宿卫内将,不得与带兵在外的将军有过多关系。故,许褚见了赵云,也只打声招呼,没有过多言语,也就匆匆进了内帐。再往前走,左右都是刘备的剑啸营宿卫军,层层叠叠,明哨暗哨不知多少。从刘备大营出来,赵云一路脑子里杂念不断。
想当初刘备起兵时不过五千,其中两千还是从幽州公孙瓒那里借来的,就连他自己也是那时被他‘借’来带领马步军的。从此,他就跟随刘备经过夺徐州之战,再到兖州之战,慢慢起家。起先的刘备不管从势力声望上都比不了现在的隆誉,那时,他可以跟随刘备出入徐州大小的酒肆,帮刘备摆平地痞流氓收服人心,有时举杯酣饮而不论身份。
但随着刘备的一步步扩张,势力的一天天膨胀,土地的一天天多了起来,谋士武将也逐渐的增多,他与刘备的关系也就在无形之间慢慢拉开差距。他还是当初的赵云,还是一个唯命是从,只带着数千人马就敢拼死沙场保护疆土的小将。而刘备,已经由白手起家甚至当初的寄人篱下,一下跃身成为身兼徐、扬等数州的军事统领,并封候拜将,身居太尉要职,已是今非昔比。就连称谓,也由玄德公而变主公,再由主公,再逐渐变成现在人人敬畏的明公。
两年多未见,早已一切改变。就连初见时,赵云本欲呼他玄德公,以表示亲切。可玄德刚呼出,就已看到左右将领的不高兴和刘备眼神里射出的陌生而不容侵犯的意味,赵云不得不赶紧改口,称呼那个高高在上的“明公”。
赵云当然不会责怪刘备,也不会有半点不满,他的内心里,其实为他感到高兴。毕竟,刘备的成功,足以证明自己当初眼光的独到。他没有看错人。刘备,的确是一个可以做大事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舍公孙瓒而就刘备了。顿了两步,赵云突然嘿嘿一笑:“其实明公叫起来也瞒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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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赵云,刘备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他邀赵云来,是想跟他分享自己多年征战的辛酸和快乐的,话是说出来了,可就是达不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赵云遮遮掩掩的笑,一点也没自在,弄得他也没心思继续说下去了,只得草草收场。
是赵云跟我之间的话少了,还是我与他之间的话少了?
刘备一时没有明白,但仔细一想。或许都不是。也许。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话说了,而是两人的距离拉远了,早已没有了共同语言了。
赵云的敬畏,刘备的高高在上,使得二人不可能再和以前那样恣意欢笑了。
看着孤灯,刘备在这一瞬间,似乎体味到高处不胜寒的意境了。怪不得了。皇帝会称孤道寡,想来就是这么的无奈吧。
他本来还是想刻意和赵云拉近距离的,但赵云的敬畏和他自身逐渐散发出来的孤傲之气,让他不便放下身段,更让赵云不敢妄加猜测刘备的思想。于是,这两个还想要联络感情的熟人。只能形同路人。
刘备无奈的从榻上起身,走到书案边,拿起一卷竹简,正要翻看,帐外许褚匆匆求见。刘备眼也不抬,让许褚进来。“看你匆匆忙忙的,可是有什么事?”“是!明公。”许褚走到刘备案前,拱手道:“一直在彭城将养的蒋济蒋军事连日来病情突然加重了。这是张长史的紧急书信。”
“什么?”
刘备目离竹简。抬起头来,赶紧接过许褚手中的书信。口里说道:“出发时子通还亲自为我送行来着,眼看他病快痊愈了,我才放心将他留在彭城将养。如何这会,又突然病情加重了?”书信是被火蜡密封的,刘备将火蜡对着油灯火苗融化了一时,看看蜡油滴落下来,将信拆开。不及细读,手一哆嗦,书信差点着了火。不是许褚及时呼了一声,刘备尚没反应过来。
刘备将书信放案上,说道:“子通病危,我本要亲自回去照看,但三军既出,誓不能回去了。也怪当初我看子通不过偶感风寒,后虽然加重了些,但也慢慢好转了来。临走时,我看子通似已无事了,这才放心将元化带在身边。既然子通病情突然加重,我不能回去,只好麻烦将军保护元化速回彭城。只要有元化在,我想子通再重的病也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