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医院时,中医院已经下班,门诊已经关门,楚明秋让姜国瑞照顾邓军,让周医生去排队挂急诊,他自己一溜烟的跑去找到高庆,他知道高庆很少正常下班,一般要晚上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果然让他在住院部找到。
“怎么才送来!”高庆只看了眼邓军便不由生气起来,周医生连忙在旁边低声解释,高庆伸手给邓军摸脉,又看了看她的浮肿状况,然后吩咐给她验血作化验,周医生要扶邓军起床,被高庆阻止。
“从现在开始,她不能下床,先给她挂瓶葡萄糖,还有,维生素a。”高庆不急不躁的下医嘱,护士在旁边记下,周医生心里打个寒颤,这就不准下床了,在医院只有高危病人才不准下床。
“你们学校得派人来看顾,我们医院人手不足。”高庆又补充了句,然后走到庄静怡身边,伸手给她搭脉,姜国瑞连忙解释:“高教授,她没挂号。”
高庆稍稍楞了,皱眉呵斥道:“怎么不挂号?立刻去挂。”
“老师,老师,”楚明秋也连忙劝解:“她们情况要好点,她们不是地质学院的。”
“情况好点!”高庆瞪着楚明秋厉声呵斥:“你跟着六爷学了几年,跟我学了两年,你就学了个情况好点!这几年时间,你就学成这样!”
急诊室里的医生护士都惊呆,高庆在中医学院是有名的不动如山,好些人在医院七八年了,从未见过,甚至听说过高庆发火,可今天他们看到了,楚明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敢再吱声。
“按照楚家的规矩,你学医有五年才能到我这来,我教了你两年,七年,你就学成这样,我是怎么对你讲的,医者,父母心,来医院的,只有病人,没有其他!”
楚明秋规规矩矩不敢分辩:“老师,她们的脉我刚才都摸过,庄老师的脉象微弱,但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另外,她应该还有严重的妇科病,断经,心脉肝脉弱而不滑,因是身体虚弱导致。”
姜国瑞见楚明秋的这几句话一说,高庆的神情明显缓解下来,楚明秋又接着说:“方怡的脉象更好点,但她也很虚弱,但同样有严重的妇科病,肝脉时断时续,怀疑肝部有问题,要进一步检查。老师,我的诊断不知对不对?”
这几句说完后,几乎所有人都看到高庆的怒气消失了,可随即他们的心又提起来了,高庆的眉头皱起来了。
“燕京几百年了,楚家药房向来遵循医家信条,治病救人,在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没有其他,听清楚了吗?”
“是,老师,学生不敢须臾忘怀。”楚明秋说着看看周围:“老师,庄老师是音乐学院的,方怡是美术学院的,而这两位同志是地质学院的。庄老师和方怡从北大荒回来,还没回学校报道,她们要住院的话,必须得到她们学校的同意。”
高庆稍稍迟疑便对姜国瑞说:“请你们通知她们学校,让她们学校派人来。”
也不等姜国瑞的回答便问方怡:“你以前是不是浮肿过?”
方怡点点头:“去年十月肿过一次,当时肿到肚子,”方怡回忆着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划了下,高庆又问:“是什么时候断经的?”
方怡有些窘迫的看了眼高庆,又看了眼姜国瑞和周医生,高庆皱眉说:“这里是医院,你不告诉我,怎么确定你的病情?”
“去年十一月。”方怡小声答道。
高庆轻轻叹口气让方怡躺到床上去给她检查了一番,楚明秋抹了汗水,将姜国瑞和周医生拉到外面,让他们赶紧通知庄静怡和方怡的学校,让他们尽快派人来。
姜国瑞迟疑下还是去了,周医生等他走远了才问:“高教授这样厉害?”
楚明秋哭丧着脸:“我今天是撞枪口上了,老师就这样,其他事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事上没商量,一点都不能含糊,唉,这下麻烦了。”
“怎么?还没完?”周医生连忙问,他觉着训也训了,还要怎么样。
“那就这么简单,”楚明秋神情沮丧的看着急诊室的门:“希望我刚才没断错,这要错了就更麻烦了。”
“哦?”周医生还有些好奇,楚明秋叹口气:“我这么大点,又不是考进来的,老师要觉着我在给病人看病时三心二意,开除门墙也不是不可能。”
周医生倒吸口凉气,楚明秋又哭丧着脸说:“就算老师不开除我,那也够呛,以后的日子就难受了。”
看着楚明秋一脸丧气,周医生同情的叹口气,他是燕京医科大学毕业的,知道医学院很多老教授的性子,在他们看来只要涉及到病,一切都要小心谨慎,都要慎重,若他们发现你三心二意,掉以轻心,你的日子便难过了,无论是作业还是试验,都会受到他们的特殊关照。
两个人说着便出来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门诊的走廊上人迹稀少,几盏昏黄的灯光下,走廊显得有些阴森,中医院的建筑非常传统,以前他只是在电影里看到过这样的医院格局,挂号取药都在大厅里,急诊室便在大厅左侧的底部。
这个时代绝对不会出现将病人推出医院的事,只是没钱依旧拿不到药,楚明秋给方怡和庄静怡挂了急诊,又去药房交钱,本来周医生要掏钱,让楚明秋给拦住了。
“周医生,我有个有钱的老爸,给了我不少钱,比你多多了。”
楚明秋的自嘲很赢得周医生的好感,他没有坚持,在挂号大厅的公共电话处,姜国瑞正打电话,周医生连忙过去,姜国瑞气哼哼的冲着话筒吼了一句,不等对方说什么,便挂断电话。
“怎么啦?他们来人吗?”周医生小心的问道,姜国瑞脸色很不好看:“不知道,他们说下班了,找不到领导,哼,领导家里都有电话,打个电话有什么难的!”
说着他又拨通电话局总机查问音乐学院的号码,也幸亏他在学校党委工作,现在学校的部门设置都一样,他知道该找那个部门,该找谁,要换一个人,就算拿到电话号码,也不知道该找谁。
“怎么?他们不肯来人?”楚明秋挂号之后又去交了预付款后过来问道,姜国瑞点点头,楚明秋笑了下:“姜叔叔,我看你不要着急,今晚不来,明天必来,通知他们一声就行了。”
姜国瑞目光顿时亮了,刚才他太着急了,是呀,人是他们的人,与他,与地院有什么关系,通知到了就行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安定下来了。
“有件事你可得想好,”楚明秋又说:“邓军这个样子,恐怕你们要派个人来端屎端尿。”
“他们医院没护士吗?”姜国瑞皱眉问道,这倒真是个问题,谁愿意来干这事呀,更何况伺候的还是个右派。
楚明秋耸耸肩:“这个我倒知道,医院组织了下乡医疗队,抽调了一批医生和护士下乡,医院人手紧张。”
这个时代可没有护工,更没有前世那种满医院都有的“进城护工”,照顾病人的都是病人家属或特护护士,可特护护士是特护病房的护士,而要进特护病房必须要一定级别,级别不够,说破大天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