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秋故意把自己没去上课解释得夹七夹八的,这事一两句说不清楚,干脆含混其事,古震边开门边和楚明秋聊着,让他有点纳闷的是,见他开门,楚明秋居然没有离开的打算。
“你们家也这么多书,您肯定是有学问的人,”楚明秋毫不客气的跟着古震进屋,不但进了客厅还进了书房,看到那半屋子书,故作惊诧的叫起来。
吉吉在他怀里伸出脑袋好奇的四下打量,见满屋子书,便不屑的将脑袋缩进楚明秋的怀里打起盹。
古震开始还没觉着有什么,可楚明秋进屋后,他的心里便生出一丝奇怪,这小家伙太能侃了,从遇上嘴便没停。
“叔叔,您是作家吗?”
楚明秋顺手翻了下书桌上的书,是本古希腊史,下面却是本外文书,《historyofeconomicanalysis》,翻译过来,应该叫《经济分析史》,顺手翻了两页,还是原版。
“哦,算是吧,你看得懂?”古震见楚明秋在翻另一本海明威作品集。
“看得懂部分,老人与海,我读过,可始终没明白。”楚明秋非常诚实的点点头,这本书是庄静怡介绍给他看的,前几年在西方极为轰动,是庄静怡最喜欢的一本书之一,回国时便带回来了。
在前世,楚明秋也听说过海明威的名头,只是没看过他的作品,那时候满脑子除了走秀选秀唱歌找机会,剩下的就是夜店美女,再也没时间关心其他了。
古震有些意外也有些惊讶,这本书是最近才介绍到国内,由于整风反右运动的影响,这本书发行量比较少,只有部分转业人士才有,他这本是托友人在还香港买的原版。
“哦,是我老师给的,她让我多看看,也是英文版。”面对古震的疑问,楚明秋解释道。
古震大奇:“你能看英文原版?”
楚明秋轻轻嗯了声,略有些诧异的看着古震,好像是在问,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那你说说,这段是什么意思?”古震翻开《老人与海》,指着上面一段问道。
“老人把桅杆扛上肩头,孩子拿着编得很紧密的,褐色的木箱、还有鱼钩和带着长木杆的鱼叉,装着鱼饵的小篓放在在小船的船梢下面”
古震频频点头,从翻译角度来说,楚明秋做得不算尽善尽美,可整个文章的意思把握得十分准确,没有走样,这对于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来说,非常难得。
聊了一阵,楚明秋看出古震有些不耐,坐在书桌前拿起本书看起来,楚明秋便告辞了,对古震的好奇心却更深了。
晚上的时候,古震在饭桌上问起楚明秋,家里的孩子们一下全看着古高,古高便把楚明秋的情况介绍了下,最后才说:
“公公家里的书比我们家还多,他家藏书楼便有三层高,据说有好几万册,比我们学校的书还多。”
古欢立刻追问:“都有那些书?”
古高略微迟疑,楚家藏书楼,在院里可有名,可没人被允许上去过,他也就在一楼转了转,更何况,那些书大都是古典书籍,什么论语诗经之类的,属于封建思想,他也没心思看。
“洛阳伽蓝记,他家还有这本书,那可真是少见。”古高只好把自己唯一翻过的一本拿来搪塞,没想到古震却大感兴趣:“是不是全套?”
《洛阳伽蓝记》全套五册,古震记得江南藏书大家丁家即藏有此书的宋版,据说日本人出十万大洋买走丁家藏书,申报曾经刊出被买走的书册目录,当时曾经轰动上海,那个目录中便有宋版《洛阳伽蓝记》。
“行了,弄好你自己的事吧,别再招三惹四了。”毕婉有些不耐的提醒道,楚家是资本家,古震现在又是右派,再惹上什么,她已经够担心了,再也承受不起了。
古震没有辩解,默默的给古高夹了筷菜,晚上的菜没有多少油水,自从被定为右派后,工资便下降了三分之二,现在他每月生活费也就五十,这还不算房租和其他租金,这点钱勉强够他一个人用,家里的孩子们全靠毕婉的工资,生活水准一下掉了几个档次。
“妈,公公他妈也是右派,他说没什么。”古高小心的看看妈妈的脸色。
毕婉脸色一下便阴下来呵斥道:“他知道什么,他才多大,就知道这个。”
今天古高不知怎么啦,以往要是毕婉拉下脸来,早吓得闭上嘴,可今天他却小声嘀咕道:“他知道,他说虱多不愁。”
古秀噗嗤笑出声来,这话太形象了,楚家本来就是资本家,再加个右派,还真虱多不愁。
古欢和哥哥古东年龄要大些,他们随即想到,父亲古震不也一样吗,被免职被批判,现在又被划为右派,不是一样虱多不愁吗。
“胡说!什么虱多不愁?那来的歪理!他楚家是资本家,资产阶级,咱们是什么,是革命干部!你爸爸妈妈三十年代便参加革命,为革命出生入死,他楚家能比吗?”